第22章 你不是一個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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緋龍城還是一如往昔，人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職責做事，井井有條的模樣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“找到了嗎？”
“回稟陛下，屬下們並沒有搜尋到尤娜公主的蹤跡。”
彼時發現公主失蹤之際，哈克就帶上數名侍從默默踏上了漫無邊際尋找的路途。而我不行，我不能做這樣的事情。
少年坐於王位之上，扶著握把的手也隨著不滿意的回答變得用力了起來。
“罷了。現在沒有多餘的人力用來尋找誰了。”
“陛下難道要放棄嗎？”凱修克問他。
怎麽可能放棄？不過，我大概已經知道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是誰了。是我的縱容和失誤，讓尤娜面臨如今的局面。
我表現得太明顯了，致命弱點被發現的無力感無聲無息地蔓延了周身，蘇芳倦怠地揉了揉眉心，“無須擔心，我自有考量。”
為什麽不去營救她？作為戀人，那才是我該做的事情，絕不能讓尤娜置身於險境，哪怕我有一定把握那個人不會傷害她又如何呢？誰也說不準之後會發生的事情，除了神明。然而我不僅不是神靈，也絕對不會向神靈的力量所屈服的。即使是為了尤娜……
人定勝天。那才是我該深信不疑的。蘇芳為自己一瞬間產生的對神靈力量的渴求感到了害怕起來。那是什麽？不過是人類陷入困擾後的迷惘罷了。我根本就不相信那樣的存在。
“讓裘升將軍也帶齊人馬去蘇格落。”
“陛下呢？”
“我有另外要做的事情。”
很快懂了他的意思，凱修克驚慌地加大了聲音，“可是，一國之主的安危絕對是首當其沖的。陛下請三思而後行。尤娜公主那邊，縱然知道也是不會怪你的。”
“尤娜不會怪我？”少年喃喃著重覆這句話，說著說著笑容越盛，“她當然不會怪我，畢竟像她一樣笨拙地只知道對人好、卻不求回報的戀人簡直是傳說中才有的。”
“陛下……？”
“抱歉。”
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看到年輕國王示弱的模樣，凱修克怔住了，呆呆地看著少年，心中不由愁腸百結，“為什麽？”
“我是個不配你侍奉的國王。盡管清楚地知道，事到如今靜靜地等候消息才是最正確的選擇，可是，有什麽辦法呢，我錯誤地估計了形勢。除了身上肩負著的重擔，我還是個害怕失去所愛的人類。”
“蘇芳陛下是最盡職的國王。”作為參謀官的他否定了少年的自嘲。
知道一切未來的我，所期盼的不就是這一幕嗎？看到他鮮活的一幕幕，看到他能為自己考慮多一點點，看到他越來越懂得情誼的珍貴之處。上蒼何其有幸，讓我能夠見證他的成長。
陛下，冰冷的王座永遠無法給予您想要的溫暖。我過去向您盡忠，告訴您如何好好地去做一位王者，卻不知您後來會變得比由芳大人還要可悲。由芳大人身邊至少還有詠陽大人的存在，而我看到的您，卻只有一片空洞的虛無。臣下只願尤娜公主可以為您填補上那些空洞。
“凱修克，如果我暫時離開，你也可以替我守護好這個國家的吧？”
“蘇芳陛下？”
“你和我說過的未來很棒，可惜我並沒有成為你記憶裏那個英明的君王。我變得膽怯，變得渴望得到更多。我想要看到這個國家生機勃勃的樣子，漸漸的也發現自己並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。比起作為王，現在的我，更想要做的事情是待在尤娜的身邊。我不知道如今的她會不會害怕到哭泣，我還記得自己過去承諾過要為她擦幹淚水。既然如此，我必須去履行我的諾言了。我背棄過自己的諾言很多次，每一次都是憑借著對於這個國家的責任壓抑住了自己真實的想法。這一次，抱歉，我要為自己任性一次了。是你的話，絕對能守護好這個國家的吧？”
“去做自己想做的吧，我尊敬的國王陛下。等您回來，您依然還是高華國的王。”至少，這一刻我不想要和他說什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大道理了。他理當擁有自己想要的，理當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。
“拜托了。”
這樣的信任，遠超我記憶裏的。也是，過去的他實際上是不信任何人的，唯二信任的尤娜和哈克也被他自己拋棄得遠遠的。他習慣於一個人，相信利益能用作任何事的紐帶，相信人心是可以無限利用的。現在這樣便好。一個有情感取向的王其實並不會太糟糕。他和伊爾王不一樣，他變得再如何不一樣，也不會忘記高華國的。凱修克對這一點尤其地堅持。
願您能夠平安歸來，我的陛下。
……
“未來？你要我相信這樣的事情嗎？”少年笑不可仰道，“你難道沒有發現嗎？在繼位之後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驅逐那些所謂的神官大人。”
“臣下當然知曉。”
“那你還敢和我說這種事？”蘇芳語氣裏透露出漫不經心的意味，但孰知的人大概會對現在的他惶恐不已。摸不清上峰的想法，還肆意妄為，本就是官場上的大忌。
“一碼歸一碼。”凱修克跪在地上，“無論陛下是否想要知曉，臣下都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稟明陛下。”
“你倒是不怕我？”少年國王低頭俯視他，眉目間清朗如月，怎麽看都是個出眾的翩翩公子，前提是不知道他本性的人。
“陛下不會遷怒無辜的人。”
“哦，那也是你在預知的未來裏看到的？”
“是。”
凱修克和他訴說了一部分他的未來後，蘇芳繼續興致勃勃地問，“還有呢？你說的故事中怎麽沒說到尤娜？”
“尤娜公主親眼目睹陛下殺伊爾國王的一幕，在我們的追殺中，她還是被哈克將軍救出皇宮了。”
“哈克？也對，是他的話，一定會……救出尤娜的。”
“陛下？”捕捉到了少年的心不在焉，凱修克有些不安起來。
“所以，我最後還是因為緋龍病死在王宮了吧？”
無法坦率地和他說謊的參謀官猶豫了片刻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。
“果然。”
“對了，尤娜之後有成為新的王嗎？”出於對神官預言的好奇，也出於對緋龍王轉世傳說的疑惑，蘇芳還是問了出來。
“有。”
“那樣也好。”親眼目睹我殺了她父親，對尤娜來說是怎樣的傷害，我也不是不知道。既然我離開了，經歷過追殺逃亡的她一定也學會了做一個王了。
我真的對她也動手了？一瞬間也有過不被人知曉的迷惘，也會害怕這樣的局面。我明明那樣喜歡她，卻還是每一次都在做背棄她的事情。對於尤娜來說，我無論如何都是糟糕透了的一個男人吧。預言中也好，現在也一樣。
“陛下不想要知道關於您未來妻兒的事情嗎？”
“那種事情想也知道吧。你記憶中的我，一定不可能存在妻子和兒女的。”蘇芳坦然地直視他，四周靜謐如水，氣氛漸漸地有些沈重了起來。
我應該已經知道答案了。
“陛下是對的。”
“因為我根本那就不可能喜歡上尤娜以外的人啊，至少這點沒意義的堅持還是會存在的，哪怕在別人看來很虛偽也沒關系。”
是啊，能給陛下救贖的人從來都是不變的。所以我才會……哪怕此行拆開任何人，給予別人帶來傷害，又有什麽關系呢，我只是想要看到他展露真心的笑容罷了。
……
長途跋涉之下，路途的風景都是浮雲。蔚藍的天空上漂浮著軟綿綿的白雲，映襯著朝陽初升不久的五色霞光更加美輪美奐了。
然而，此時此刻沒有誰有心情賞景。
“陛下，休息一下吧。”
正在沈思中的少年接過食盒，“也好。”
跟隨保護的侍衛們並不知他的真實目的，只單純地以為是要陪著巡視周圍的領土。之前說的出行也算是打著到水之部族查訪麻藥走私的幌子，雖然路程中漸漸有些偏離了位置，但作為下屬的侍衛們自然也不可能提出異議，不敢對年輕國王嘀咕什麽。
“我們接下來是要往南戎那邊走嗎？”
“現在立刻轉向火之部族首都。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
不能過於擔心，那個人怎麽敢傷害尤娜……只要她的身份還存在可以利用的價值，他就不可能會做多餘的事情。
少年觸碰了一下匕首的鋒利之處，又放回了隨身攜帶的刀鞘中。
萬事俱備，只欠東風。
此時的火之部族首都彩火。
關？守仁大概是將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，如今人員安排一切準備就緒，就需要等待適當的時機就好。
這種明顯看上去就閑得有點無聊的人，我一點都沒想接待的想法。
尤娜連看一眼門口都覺得多餘，冷淡道， “你又來了。”
說來也奇怪，這段時日，他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要和我說些有關蘇芳的事情。一開始只是說蘇芳不安好心也就罷了，見我並不相信，說著說著還不死心地又和我說了很多次關於蘇芳的野心和籌謀。簡直話嘮得離譜。再說，想也知道，誰會不信自己戀人，反而去信別人？我又不傻。
【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的話。】
【呵。】
每一次來去匆匆都是這樣的結尾，他不累，我也是會累的好不好。
“公主殿下似乎一點作為囚犯的意識都沒有。”女孩的不以為然還是依舊明顯，關？守仁倒是耐性十足。
“聽守仁將軍今天的語氣，難道是有足夠必勝的把握了？”尤娜看著來人故作氣定神閑模樣，就免不了想要譏諷他。
當然，其中也不乏試探。囚籠之中的人只能是局外之人，根本就看不清優劣，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。
“您還是一樣的伶牙俐齒呢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
關？守仁對她冷漠的態度並不在意，“聽說蘇芳陛下已經到達水之部族查閱有關麻藥走私的事情了。看來公主殿下的安全與否，對那個人一點都不重要啊。他根本就不會在意你的死活。”
挑撥人心，就你的能耐還差得遠呢。
女孩穩住心神，垂下眼瞼，“你想說服我和你走一道？”
“畢竟都是亂臣賊子，公主殿下又何必只單單把我打入死刑呢？至少，我不像某人一般心狠手辣，親手殺了伊爾陛下……”
“我以為我會信你？”
愚蠢的人。見她聽了半天，還是無動於衷地低著頭，關？守仁第一次覺得前一任國王也是蠻慘的，自己的寶貝女兒直到如今還對身為殺父仇人的新任國王信賴有加，這是多麽可悲的事。
“公主殿下大可自己選擇信或不信。”
他說的信誓旦旦……可是，眼前的是禁錮我的罪人之一，我怎麽可能選擇不信自己的戀人，而信這樣一個毫無道義可言的謀逆者呢。
“我突然有些好奇了，你現在應該是想趁蘇芳不在時，在緋龍城發動政變呢？喔，不對，以你的兵力和城內勢力，不足以支撐直接謀反的後果。所以果然還是和戎帝國的貴族裏應外合，從邊境蠶食高華國嗎？亦或是你在蘇芳身邊安插了人手，意圖致他死亡，打算直接將國王的位置收入囊中？”
“看來我兩個不爭氣的兒子和你說了太多不必要的情報啊。”
“世上最會有識時務的聰明人。”
“這麽肆無忌憚地挑釁我，是真不擔心我會殺你？”關？守仁走近她，眉眼間多有兇煞之氣，“就讓我來教公主殿下一課吧，好勝心太強的人往往活不到最後。”
上過很多次戰場的人，只是站在原地虎目圓瞪，就有種讓人不由想要後退的沖動。該說守仁將軍不愧是高華國的五大將軍之一呢。
女孩竭力克制住自己身體輕微的顫抖，聲音還是四平八穩的。
“我還有足夠的價值，守仁將軍自然不可能會殺我的。只要蘇芳還活著，哪怕不能用於威脅他，至少你謀事失敗後，還能有救命稻草不是嗎？還是說，你完全不懼怕失敗之後，自己的兩個兒子將要面對怎樣的局面？要知道你不怕死，可不代表你身邊的其他人都不怕死，更不代表你不在乎自己兒子的生死存亡。”
“您真的一點都不像是伊爾陛下的子嗣。”女孩自信滿滿的話語，讓他有些想要打破她幻想的沖動。然而，誠如她所言，公主的身份，本來就是面臨失敗後的籌碼，確實現在不能也沒有理由殺她。
“大概吧。”
“是勝是敗可以說在此一舉了。下一次見面，也許不是公主殿下如願以償，就是風雲乍起，你再也不會看到想見的那個人了。”
蘇芳怎麽可能會敗給你這樣的家夥。
“我免費送您一個消息吧。伊爾陛下被賊人刺殺身亡的事情，您真的能做到確信無疑嗎？我猜你自己也有疑惑過吧，那個人明明在緋龍城有足夠的掌控力，為什麽不能救下伊爾陛下呢？除非從一開始……”
“閉嘴！”
“您果然已經猜到了部分事實了。”
“都說了閉嘴。”尤娜憤恨地掃視他一眼，“我不信任你。”
都是沒有意義的挑撥離間罷了。根本就沒有傾聽的必要。我不能被任何人影響到自己的情緒了，不然就會輕易地踩中別人的陷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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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坐於王位之上，扶著握把的手也隨著不滿意的回答變得用力了起來。
“罷了。現在沒有多餘的人力用來尋找誰了。”
“陛下難道要放棄嗎？”凱修克問他。
怎麽可能放棄？不過，我大概已經知道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是誰了。是我的縱容和失誤，讓尤娜面臨如今的局面。
我表現得太明顯了，致命弱點被發現的無力感無聲無息地蔓延了周身，蘇芳倦怠地揉了揉眉心，“無須擔心，我自有考量。”
為什麽不去營救她？作為戀人，那才是我該做的事情，絕不能讓尤娜置身於險境，哪怕我有一定把握那個人不會傷害她又如何呢？誰也說不準之後會發生的事情，除了神明。然而我不僅不是神靈，也絕對不會向神靈的力量所屈服的。即使是為了尤娜……
人定勝天。那才是我該深信不疑的。蘇芳為自己一瞬間產生的對神靈力量的渴求感到了害怕起來。那是什麽？不過是人類陷入困擾後的迷惘罷了。我根本就不相信那樣的存在。
“讓裘升將軍也帶齊人馬去蘇格落。”
“陛下呢？”
“我有另外要做的事情。”
很快懂了他的意思，凱修克驚慌地加大了聲音，“可是，一國之主的安危絕對是首當其沖的。陛下請三思而後行。尤娜公主那邊，縱然知道也是不會怪你的。”
“尤娜不會怪我？”少年喃喃著重覆這句話，說著說著笑容越盛，“她當然不會怪我，畢竟像她一樣笨拙地只知道對人好、卻不求回報的戀人簡直是傳說中才有的。”
“陛下……？”
“抱歉。”
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看到年輕國王示弱的模樣，凱修克怔住了，呆呆地看著少年，心中不由愁腸百結，“為什麽？”
“我是個不配你侍奉的國王。盡管清楚地知道，事到如今靜靜地等候消息才是最正確的選擇，可是，有什麽辦法呢，我錯誤地估計了形勢。除了身上肩負著的重擔，我還是個害怕失去所愛的人類。”
“蘇芳陛下是最盡職的國王。”作為參謀官的他否定了少年的自嘲。
知道一切未來的我，所期盼的不就是這一幕嗎？看到他鮮活的一幕幕，看到他能為自己考慮多一點點，看到他越來越懂得情誼的珍貴之處。上蒼何其有幸，讓我能夠見證他的成長。
陛下，冰冷的王座永遠無法給予您想要的溫暖。我過去向您盡忠，告訴您如何好好地去做一位王者，卻不知您後來會變得比由芳大人還要可悲。由芳大人身邊至少還有詠陽大人的存在，而我看到的您，卻只有一片空洞的虛無。臣下只願尤娜公主可以為您填補上那些空洞。
“凱修克，如果我暫時離開，你也可以替我守護好這個國家的吧？”
“蘇芳陛下？”
“你和我說過的未來很棒，可惜我並沒有成為你記憶裏那個英明的君王。我變得膽怯，變得渴望得到更多。我想要看到這個國家生機勃勃的樣子，漸漸的也發現自己並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。比起作為王，現在的我，更想要做的事情是待在尤娜的身邊。我不知道如今的她會不會害怕到哭泣，我還記得自己過去承諾過要為她擦幹淚水。既然如此，我必須去履行我的諾言了。我背棄過自己的諾言很多次，每一次都是憑借著對於這個國家的責任壓抑住了自己真實的想法。這一次，抱歉，我要為自己任性一次了。是你的話，絕對能守護好這個國家的吧？”
“去做自己想做的吧，我尊敬的國王陛下。等您回來，您依然還是高華國的王。”至少，這一刻我不想要和他說什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的大道理了。他理當擁有自己想要的，理當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。
“拜托了。”
這樣的信任，遠超我記憶裏的。也是，過去的他實際上是不信任何人的，唯二信任的尤娜和哈克也被他自己拋棄得遠遠的。他習慣於一個人，相信利益能用作任何事的紐帶，相信人心是可以無限利用的。現在這樣便好。一個有情感取向的王其實並不會太糟糕。他和伊爾王不一樣，他變得再如何不一樣，也不會忘記高華國的。凱修克對這一點尤其地堅持。
願您能夠平安歸來，我的陛下。
……
“未來？你要我相信這樣的事情嗎？”少年笑不可仰道，“你難道沒有發現嗎？在繼位之後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驅逐那些所謂的神官大人。”
“臣下當然知曉。”
“那你還敢和我說這種事？”蘇芳語氣裏透露出漫不經心的意味，但孰知的人大概會對現在的他惶恐不已。摸不清上峰的想法，還肆意妄為，本就是官場上的大忌。
“一碼歸一碼。”凱修克跪在地上，“無論陛下是否想要知曉，臣下都想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稟明陛下。”
“你倒是不怕我？”少年國王低頭俯視他，眉目間清朗如月，怎麽看都是個出眾的翩翩公子，前提是不知道他本性的人。
“陛下不會遷怒無辜的人。”
“哦，那也是你在預知的未來裏看到的？”
“是。”
凱修克和他訴說了一部分他的未來後，蘇芳繼續興致勃勃地問，“還有呢？你說的故事中怎麽沒說到尤娜？”
“尤娜公主親眼目睹陛下殺伊爾國王的一幕，在我們的追殺中，她還是被哈克將軍救出皇宮了。”
“哈克？也對，是他的話，一定會……救出尤娜的。”
“陛下？”捕捉到了少年的心不在焉，凱修克有些不安起來。
“所以，我最後還是因為緋龍病死在王宮了吧？”
無法坦率地和他說謊的參謀官猶豫了片刻，終究還是點了點頭。
“果然。”
“對了，尤娜之後有成為新的王嗎？”出於對神官預言的好奇，也出於對緋龍王轉世傳說的疑惑，蘇芳還是問了出來。
“有。”
“那樣也好。”親眼目睹我殺了她父親，對尤娜來說是怎樣的傷害，我也不是不知道。既然我離開了，經歷過追殺逃亡的她一定也學會了做一個王了。
我真的對她也動手了？一瞬間也有過不被人知曉的迷惘，也會害怕這樣的局面。我明明那樣喜歡她，卻還是每一次都在做背棄她的事情。對於尤娜來說，我無論如何都是糟糕透了的一個男人吧。預言中也好，現在也一樣。
“陛下不想要知道關於您未來妻兒的事情嗎？”
“那種事情想也知道吧。你記憶中的我，一定不可能存在妻子和兒女的。”蘇芳坦然地直視他，四周靜謐如水，氣氛漸漸地有些沈重了起來。
我應該已經知道答案了。
“陛下是對的。”
“因為我根本那就不可能喜歡上尤娜以外的人啊，至少這點沒意義的堅持還是會存在的，哪怕在別人看來很虛偽也沒關系。”
是啊，能給陛下救贖的人從來都是不變的。所以我才會……哪怕此行拆開任何人，給予別人帶來傷害，又有什麽關系呢，我只是想要看到他展露真心的笑容罷了。
……
長途跋涉之下，路途的風景都是浮雲。蔚藍的天空上漂浮著軟綿綿的白雲，映襯著朝陽初升不久的五色霞光更加美輪美奐了。
然而，此時此刻沒有誰有心情賞景。
“陛下，休息一下吧。”
正在沈思中的少年接過食盒，“也好。”
跟隨保護的侍衛們並不知他的真實目的，只單純地以為是要陪著巡視周圍的領土。之前說的出行也算是打著到水之部族查訪麻藥走私的幌子，雖然路程中漸漸有些偏離了位置，但作為下屬的侍衛們自然也不可能提出異議，不敢對年輕國王嘀咕什麽。
“我們接下來是要往南戎那邊走嗎？”
“現在立刻轉向火之部族首都。”
“是，陛下。”
不能過於擔心，那個人怎麽敢傷害尤娜……只要她的身份還存在可以利用的價值，他就不可能會做多餘的事情。
少年觸碰了一下匕首的鋒利之處，又放回了隨身攜帶的刀鞘中。
萬事俱備，只欠東風。
此時的火之部族首都彩火。
關？守仁大概是將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，如今人員安排一切準備就緒，就需要等待適當的時機就好。
這種明顯看上去就閑得有點無聊的人，我一點都沒想接待的想法。
尤娜連看一眼門口都覺得多餘，冷淡道， “你又來了。”
說來也奇怪，這段時日，他不知道為什麽總是要和我說些有關蘇芳的事情。一開始只是說蘇芳不安好心也就罷了，見我並不相信，說著說著還不死心地又和我說了很多次關於蘇芳的野心和籌謀。簡直話嘮得離譜。再說，想也知道，誰會不信自己戀人，反而去信別人？我又不傻。
【總有一天你會相信我的話。】
【呵。】
每一次來去匆匆都是這樣的結尾，他不累，我也是會累的好不好。
“公主殿下似乎一點作為囚犯的意識都沒有。”女孩的不以為然還是依舊明顯，關？守仁倒是耐性十足。
“聽守仁將軍今天的語氣，難道是有足夠必勝的把握了？”尤娜看著來人故作氣定神閑模樣，就免不了想要譏諷他。
當然，其中也不乏試探。囚籠之中的人只能是局外之人，根本就看不清優劣，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。
“您還是一樣的伶牙俐齒呢。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
關？守仁對她冷漠的態度並不在意，“聽說蘇芳陛下已經到達水之部族查閱有關麻藥走私的事情了。看來公主殿下的安全與否，對那個人一點都不重要啊。他根本就不會在意你的死活。”
挑撥人心，就你的能耐還差得遠呢。
女孩穩住心神，垂下眼瞼，“你想說服我和你走一道？”
“畢竟都是亂臣賊子，公主殿下又何必只單單把我打入死刑呢？至少，我不像某人一般心狠手辣，親手殺了伊爾陛下……”
“我以為我會信你？”
愚蠢的人。見她聽了半天，還是無動於衷地低著頭，關？守仁第一次覺得前一任國王也是蠻慘的，自己的寶貝女兒直到如今還對身為殺父仇人的新任國王信賴有加，這是多麽可悲的事。
“公主殿下大可自己選擇信或不信。”
他說的信誓旦旦……可是，眼前的是禁錮我的罪人之一，我怎麽可能選擇不信自己的戀人，而信這樣一個毫無道義可言的謀逆者呢。
“我突然有些好奇了，你現在應該是想趁蘇芳不在時，在緋龍城發動政變呢？喔，不對，以你的兵力和城內勢力，不足以支撐直接謀反的後果。所以果然還是和戎帝國的貴族裏應外合，從邊境蠶食高華國嗎？亦或是你在蘇芳身邊安插了人手，意圖致他死亡，打算直接將國王的位置收入囊中？”
“看來我兩個不爭氣的兒子和你說了太多不必要的情報啊。”
“世上最會有識時務的聰明人。”
“這麽肆無忌憚地挑釁我，是真不擔心我會殺你？”關？守仁走近她，眉眼間多有兇煞之氣，“就讓我來教公主殿下一課吧，好勝心太強的人往往活不到最後。”
上過很多次戰場的人，只是站在原地虎目圓瞪，就有種讓人不由想要後退的沖動。該說守仁將軍不愧是高華國的五大將軍之一呢。
女孩竭力克制住自己身體輕微的顫抖，聲音還是四平八穩的。
“我還有足夠的價值，守仁將軍自然不可能會殺我的。只要蘇芳還活著，哪怕不能用於威脅他，至少你謀事失敗後，還能有救命稻草不是嗎？還是說，你完全不懼怕失敗之後，自己的兩個兒子將要面對怎樣的局面？要知道你不怕死，可不代表你身邊的其他人都不怕死，更不代表你不在乎自己兒子的生死存亡。”
“您真的一點都不像是伊爾陛下的子嗣。”女孩自信滿滿的話語，讓他有些想要打破她幻想的沖動。然而，誠如她所言，公主的身份，本來就是面臨失敗後的籌碼，確實現在不能也沒有理由殺她。
“大概吧。”
“是勝是敗可以說在此一舉了。下一次見面，也許不是公主殿下如願以償，就是風雲乍起，你再也不會看到想見的那個人了。”
蘇芳怎麽可能會敗給你這樣的家夥。
“我免費送您一個消息吧。伊爾陛下被賊人刺殺身亡的事情，您真的能做到確信無疑嗎？我猜你自己也有疑惑過吧，那個人明明在緋龍城有足夠的掌控力，為什麽不能救下伊爾陛下呢？除非從一開始……”
“閉嘴！”
“您果然已經猜到了部分事實了。”
“都說了閉嘴。”尤娜憤恨地掃視他一眼，“我不信任你。”
都是沒有意義的挑撥離間罷了。根本就沒有傾聽的必要。我不能被任何人影響到自己的情緒了，不然就會輕易地踩中別人的陷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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